開完庭的離異夫妻在法庭外怒不可抑，對著對方罵罵咧咧了起來，我正在陪同因為爸媽離婚而被傳喚出庭的少年，不一會，媽媽衝進我與少年之間，不停對著少年用難聽的語言抱怨著爸爸......

我趕緊阻止了媽媽，並請她先在外稍候，媽媽稍微冷靜下來，但一邊往外走，一邊仍忍不住抱怨：「社工你不知道，他爸就是個大爛人，小恩從小就知道他爸很爛了，他居然還好意思要求要看小恩……」

媽媽離開後，我關心少年的狀態，少年用一種無奈又無所謂的態度告訴我：「我習慣了…我不擔心她要求我什麼或阻止我跟爸爸見面，我知道可以怎麼處理，雖然從小她就說我爸很糟糕，但我還是想見我爸……」對比著家長的歇斯底里，少年沉穩通透得讓人心疼。

我肯定少年的通透明白，同時再次提醒著他，這是大人之間的問題，他無需承擔。我也會再提醒家長，盡量不去拉扯少年，讓他捲入其中。少年深深地看著我好一會，然後緩緩地點點頭。其實身為社工，這一刻是有些無力的，對於短時間能改變父母多少？少年的父母又是否願意聽我的意見？我心中沒有太大的底氣。

其實少年也明白，短短時間內，社工改變不了太多他父母間的沉疴，但至少在那一刻，他得到肯定：自己的感受與任何選擇都沒有錯。

「阿姨，你看那裡有兔子耶～從這裡看過去的那棵樹，長得很像兔子吧！」小希指著窗外的樹告訴我。
「真的耶！好像耶…謝謝你告訴我這個驚喜的發現，阿姨平常都沒有注意到呢！」我和小希討論起兔子樹的外觀細節，並驚喜的回應著。

「阿姨，謝謝你送我這麼可愛的兔子娃娃陪我，讓我覺得放鬆多了～雖然我已經不那麼緊張，也不會太難過了，可是在這裡講到爸爸媽媽分開的事，還是會難過一下下…你可以把兔子樹告訴其他來法院的小朋友，很多小孩喜歡兔子，告訴他們，應該會讓他們開心一些喔，就像你送我娃娃一樣…」小希不時把玩著手上的紓壓玩偶，仰起頭時，不忘帶著一抹微笑，體貼的回饋我說。

聽到小希細膩地壓抑著自己的憂傷，卻仍推己及人，想要安慰到其他需要來到法院的孩子，一如他總是貼心的想要同時照顧到爸爸媽媽的心一般，除了感動孩子善良纖細的心思，更為小希過於早熟並承擔父母的心情感到深深心疼……

小恩和小希，都是懂事得讓大人動容的孩子。在法院裡，我們常常看到這樣的孩子，然而每個孩子成熟表現的背後，其實都帶著沉沉的包袱與委屈。孩子選擇與任一方家長靠近，並不代表著對另一方的否定，因為許多孩子想要的是一個叫做「不用做選擇」的選項。如果您也看見、心疼，那麼請讓孩子可以安心的做自己吧！

文/ 新竹地方法院家暴服務處暨家事服務中心督導 徐名筠